汉刘邦：英风壮举泽被后世

汉刘邦:英风壮举泽被后世

朱效学

为什么我们看到红旗会心里又是振奋又是温暖，既关乎党领导的红色队伍、红色政权，又和这个民族深层的意识，久远的记忆息息相关。那是古丰大地走出的汉刘邦在秦末义军中打出的旗帜啊！汉民族、汉文化、汉语、汉字，成了丰邑乡亲津津乐道的美谈；猩红的大纛和形态各异的旗帜，以红色为基调扑入眼帘，融入记忆，幻化为民族图腾基调的底色。

在《史记·高祖本纪》，这样记载，“沛父兄皆顿首曰：‘沛幸得复，丰未复，唯陛下哀怜之。’高祖曰：‘丰吾所生长，极不忘耳，吾特为其以雍齿故反我为魏。’沛父兄固请，乃并复丰，比沛。”百战余生的丰邑汉子，情感深处，最不能忘记的是自己出生、成长的故乡。因为丰县这块故乡热土，位于黄淮海平原的腹地；黄沙漫漫，人们在这块土地上谋食，已是十分艰难。尽管如此，这里的人们还是这么执拗地爱着这个地方。“人自以为乐土，家自以为名都，竟美所居，谈过其实。”唐代刘知几不理解丰县人对故乡感情的执著，殊不知每一位离开家乡到异地打拼的游子，无论发达亦或庸常，灵魂深处的根系是深深的扎进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中的。刘邦早年不事生产，“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史上明确记载的，通过考试到外地走上仕途的第一人，也许就是刘邦。刘邦三十来岁离开家乡，在沛地民间、官道上深耕了十来年，为沛人情感上认可、包容、理解、喜爱，交了一批过命交情的朋友，在新的环境扎下根来，称之为“第二故乡”未为不可。

汉刘邦起义早期，兵锋所至，如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在回师攻打丰县城池的战斗中，以雍齿为首领的丰县好儿郎，在当时魏国的支持下，一番激战后守住了丰邑城。这一次作战失败，是刘邦早期军事生涯中鲜有的败绩，刺激最深，彻底让他认清自己的短板，对战争失败的残酷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失败的苦痛，对家乡情感的失望与怨艾，化为了心智强大的加油站。这响亮的一记巨掌确实很痛，却如同老虎驱逐幼崽开辟新的领地；看似无情，却蕴含着深沉的生存之爱，是“为之计深远”，是人间爱的清醒。在痛苦的反思中，一代明君开始升华生成了自己的战争艺术。自此，虽然仓皇跑路，落荒而逃成了刘邦在战争中的常态，但是倔强、执着、硬气的生命底色，却给了刘邦一路向前的勇毅和处事不惊不忧不惧的大心脏。故乡给了鲜活的教训，故乡淬火了自己的战争本领；故乡的失败恰恰催生了刘邦在家乡外打出一番新天地的心智勇气。丰县的游子，在家乡温暖的灶台前，纯粹是一条不太可爱的毛毛虫，或者是贪睡的狸花猫，一旦离开家乡，才有可能激发潜能、唤醒祖宗基因成为遨游江河、震荡乾坤的一条龙。

俄国的文豪托尔斯泰在其名著《复活》中，曾经提到十四世纪法国哲学家布里丹创作的一个寓言，被后人称为“布里丹的驴子”，是说一头毛驴站立在两捆等距离的干草之间，不知去吃哪一边的草料，无法选择，忧愁不已，竟然活活饿死。职场、情场上，现代人常患有选择困难症。犹豫畏葸中，错失稍纵即逝的机遇，其现象就是著名的“布里丹效应”。戎马倥偬之时，矢石如雨、战报交集，将官穿梭、谋士如云，战场的血腥气息弥漫在帐幕间。人们将希冀的眼神聚焦在主帅身上，主帅对战场瞬息万变的判断、各种方案的抉择、或者独出机杼的识见，决定了战场的走向与万千人命运的浮沉。

抉择、决策奠定民族发展的基石，决定了国家的前途。个人的命运就是附着在民族国家发展飓风下的一粒尘沙。“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词苍凉悲壮，情思缱绻悱恻，是项羽乌江自刎前泣别虞姬的哀歌——《垓下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是刘邦荡平域内群雄后，抒发了统一天下的豪情，流露了国家苍生能否长治久安的忧虑和思考。项羽穷途末路，不能保护家小，一盘好棋输得精光，意气何其衰也！刘邦仁义立身、豁达大度、明了人性、与人同利，开大汉四百年基业，流韵泽被后世，气度卓绝千古。

刘邦超拔的气度、稳定的心理素质，百万军中不自觉睥睨天下豪杰的味儿，喜欢将财物、土地爵位予人的高兴劲儿，显露出与其心理有关的情绪、行动的动力特点，这就是与众不同的气质，在君权神授的加持下，泛化为一种君临“四海之广，百姓之众”的碾压感。心理上支配情绪与行动的动力特点表现在每一个人的精神风貌上差异很大，取决于对于自我、外部世界的不同认知方式，造成了心理学上“场独立型人格”与“场依存型人格”的分野。刘邦具有自主、独立的人格，灵活的的思维、畅通的认知变通能力，显然是场独立性人格的王者。他自信自尊、知觉稳定，喜欢独立思考，善于分析学习。不因众说纷纭的嘈杂，不因外界的变化，影响其系统前瞻、直抵问题核心的判断。心理内部的动力特点决定一个人心脏是否足够强大，是否能够稳定持续输出能量，外显为一颦一笑的人格魅力。百万大军纵横交驰之际风轻云淡、镇定自若的戏耍群臣、同僚，溲溺儒冠，虽是嘲戏，却也体现出心理强大、智商雍容裕如之际挥洒自若，游戏人间的松弛感。刘邦于“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处放飞自我不拘细微末节，繁琐礼节，后世一般读书人无法理解与认同。

这也难怪，历史的转折关头，种族民族国家前行的转捩点上，专注于主要目标，不被细节所束缚，其抉择、决策，多次改变民族国家的运势，走出上古华夏民族的至暗时刻，从此与民休息、仁爱宽厚成为汉朝施政的底色。中古时期，灾难深重的华夏民族一路走到到炜炜煌煌的汉族，在近古时期历史风云的激荡下，又嬗变为中华民族，迭经种族覆亡、复兴之旅，但是大汉一直是人们心目中兴盛王朝的图腾，强大、强盛、仁爱宽厚的精神高地；我们这个民族至今还润泽在先哲先贤的余荫下。摒弃浮华浮躁，从中感召于先哲敢于为天下先的担当的决绝，汲取民族智慧，吸收转化为民族基因，也不枉汉刘邦从古丰大地走来，一路高蹈远行，持续关注我们这个民族走向复兴的温暖目光。（作者系作家、书法家、文艺评论家）